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某NT CP粉

雨水 谷中迎来不速客(一)

  江都城郊的小径之上,晃悠悠地行来一匹小毛驴,驴背上驮着一名少妇,身着簇新的烟水百花裙,昂首挺胸,神色是难掩的喜悦自得,悬于驴背一侧的双腿悠闲地摇来荡去,双手不时地拨弄着手边的衣裾,翻来覆去地似欲整理出个最佳形态。又有一中年汉子牵着驴行于前,装扮乍看之下与城中一般居民无二,面相老实憨厚,细瞧之下方觉其眸中偶尔一闪而过几许精光。

  二人这般缓缓地走了近半日,终于到达小径深处的山谷,停在了谷中的一座精舍前。

  牵驴的汉子驻足,将牵驴的绳索系在竹门的栅栏上,再将少妇从驴背上抱下。竹门虚掩并未关严,男人本欲径直推门而入,却为身旁的少妇抬手拦下,道句“我们也是要讲礼的人”,随后便于栏外叫门。只是此番叫了许久,都未见前来应门之人,二人均有些失了耐性,不禁开始怀疑是否今日谷中之人还未归来,打算干脆闯入院中再说,却忽闻院中响起了脚步声,栏外二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年长的妇人正向该处走来。

  待妇人刚行至二人跟前,少妇劈头便问道,语带埋怨:“怎这时才来应门?你家姑娘呢?”言毕亦不待妇人回答,伸手推开虚掩的竹门绕过身前的妇人径自向院中走去,与她一道的男人亦尾随其上。

  妇人转身,目视着少妇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方缓缓答道:“姑娘与姑爷昨日刚回来,夫人这是……”

  “哦回来了?那敢情好,今儿我和我家那口子赶来探望姑娘呢。”少妇自顾自地说道。

  在路经院外的两块田地之时,少妇扫了一眼田中树立的两只相对而立的草人哂笑着说道:“哟~~这女儿家家的,怎的摆弄这等物什?立了两个不伦不类的男人的草人做甚?”

  妇人闻言打断少妇的话说道:“夫人还请嘴下积德,这是我家姑娘挺重要的东西。”

  少妇啧了一声,正待再说些什么,便见姝儿与辰飞从厅堂中行来,便连忙转向姝儿道:“哟我的语梦大姑娘,跟了有钱人家,这架子就不小啦,你姨母同你姨父这大老远地打城里来看你,你也不出来迎接迎接……”

  “夫人请自重!”姝儿对前来的二人有礼却冷淡地福了一礼,面上不见一丝一毫的欣忭之色,“姝儿名欧阳淑姝,不是什么‘语梦’。”

  “啧啧你看你这小女儿家的,”少妇对曰,“跟了有钱人家,就忘了自己的本啦。虽说你爹娘死得早,到底把你给生出来,要不你打哪儿来的命享这福呢?得了得了,走了这么远,快让我进屋歇歇脚去。”言毕亦不待人,便自行往屋里行去。

  姝儿欲阻止而不得,见罢少妇行径,委屈地咬紧丹唇,气闷地跺了跺脚,也随即跟进屋去。

  

  话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少妇与她丈夫又是何来历?还得从头说起。

  一个月前,姝儿与辰飞进江都城中采买,在入了一家杂货店之后遇见在此帮佣的傅利与晓旋,姝儿于店中稍作休整,妇人眼尖,一眼便目见姝儿右手腕上的梅花胎记。再细细打量了番姝儿的穿戴着装,更令妇人在大感意外之余欣喜非常,她当即便心生一计,假装不慎将姝儿身畔小案之上的茶盏碰翻在地,引得姝儿与她一道蹲下收拾茶盏,她便趁机偷瞄姝儿的颈项后背,如先前猜想那般如愿见到了生在姝儿后颈中央位置的朱砂痣。她心下了然,却并未立即出声道明心中所想,而是状似随意地与她攀谈,询问她是哪里人氏,芳龄几何,可有婚配以及家中亲人的状况之类。姝儿虽疑惑,不知这店中妇人为何自端了一杯茶给她之后便表现得如此殷勤,仍是耐心地回答妇人所提问题。待辰飞在外将事办妥前来寻找姝儿,妇人亦拉住辰飞问长问短,他二人终是抵不住这般热情,草草招呼一声便逃也似的离去。自此之后,妇人便留了心,知晓姝儿住于江都附近,免不了前来采买物什。由此待数日后再一次见到姝儿,妇人便心急火燎地前来拉住姝儿要认亲戚,说自己是姝儿的姨母,年轻之时很早便嫁与傅利为妻,之后便离开山村随其来到城中谋生。多亏如此,她免去了同村中之人一般被屠戮殆尽的命运。而在侄女刚出生之时,她待字闺中,在家中还抱过婴孩,见过婴孩身上的胎记与朱砂,因而断然不会错认,姝儿定是她的侄女。还道当初她父母亦为她取了名字唤作“语梦”,父亲姓吴。姝儿不欲认亲,却又无法否认她的话,只得将夫妇俩带着桃花谷做客。二人来此见了姝儿与辰飞住处甚为满意,断定姝儿定是被一大户人家收养,虽被告知其养父母均不在身边,然二人已暗暗于心底欲与她那大富大贵的恩人见上一面,希欲能从中牟取好处。姝儿本以为他二人来过之后便不会再行前来纠缠,未想数日之后她与辰飞刚从安陆归来,便又见到这她不欲见到之人。

  

  众人在厅堂中落座,夫妇二人自诩自己长辈的身份正欲自觉在上首落座,未想姝儿却毫不容情地阻下二人曰“此乃爹娘的位置,除却爹娘谁也不许坐”,他二人心中虽忿忿不平,亦只得在姝儿指定的下首座次中坐下。

  他二人一落座,少妇便开始不住地对屋内陈设评头论足,连连说道:“你看到没?不愧是大户人家,这桌、这椅、这画儿,一看就是值钱货啊,名贵着呢!”

  一旁的傅利则用手不断摩挲着身旁的茶几,一面发出“啧啧”声,口中念念有词:“我的老天爷,这是红木啊!”

  “哼,”少妇冷哼一声,随即端起手边茶盏装模作样地啜饮一口,“我刚来时一眼就看出这是红木,还是最名贵的那种!”

  听了这话,辰飞刚说句“您过奖了,其实……”,姝儿便开口道:“这哪是最名贵的?桃花谷的家具很是普通,哪及得上我爹娘房里的东西,即便是我们在江都的临时住处,爹娘房里的桌椅床榻屏风俱是黑檀木所制……”

  少妇闻罢对曰:“贵养父母财大气粗,你能被这样的人家收养,那是我们祖上积了几辈子的德!”

  一听这话,姝儿便默不作声了,再不肯开口,辰飞亦一时不知如何化解这屋里的尴尬气氛,只能讪讪地对二人道句:“二位莫要忙着说话,请用点心。”

  正值这时,只听从院中传来一阵清亮的剑啸声,房中姝儿一闻此声便立即从座位上蹦起,口中欢叫一声“是娘回来了”便亟亟奔出了房门,屋内一行人亦随之迎了出去。

  院中陵越与屠苏从空中降下,将将收起焚躬,便见姝儿如脱缰之马一般向屠苏一头扎来,早将屠苏身体带毒一事置诸脑后,连平日里温婉有礼的模样也顾不得了,亦忘记向一旁的陵越行礼。

  身后辰飞赶到,对越苏二人抱拳道:“娘、掌门师伯,您们回来了,除妖一事可是顺遂?”

  尾随前来的二人见罢此景大惑不解,一旁的男人更是险些将口中咀嚼着的干果一口呕出,挠着头道句:“这、这是娘?!”

  陵越对曰:“狐妖已除,再无后患。”屠苏则微微拉开些许与怀中姝儿的距离,关切问道:“出了何事?怎这般形态?”

  跟在众人身后的妇人不待他人开口,便连忙上前自我介绍,对着姝儿跟前的屠苏道:“想必这位公子便是收养我家语梦的贵人了,您真是菩萨心肠,我们语梦这些年多亏公子照料……”

  不想一旁的姝儿闻言毫不客气地打断妇人的话:“才不是你家的,你少胡说!”说着一把挽住屠苏的手臂撅嘴道句,“这才是我娘!”说得理直气壮。

  见罢此景,屠苏露出略微疑惑的神色:“这到底是?”

  

  一行人进屋落座,陵越与屠苏坐于上首,姝儿亲手为二人奉茶。待二人饮毕,妇人便不客气地立起身,站在厅堂中央,一手支在腰间,另一手连比带划地开始讲述姝儿身世,讲得口沫横飞,脸上神色分外精彩。似为证明自己此番言辞确凿无疑一般,少妇一把抓住姝儿手腕将她从座上拽起,将她腕上胎记示之于众人。然尽管少妇使了蛮力死拽,又如何是习武之人的对手,姝儿使力将手腕从少妇手中抽回,缩进衣袖中,一副坚决不欲示之于人的模样。一面尖声反驳,一改平日里温和乖巧的模样:“你休要欺人太甚!即便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谁知会不会是巧合,我不巧长了和那人一样的胎记罢了,你凭何断定我便是你说的那人?!”

  见姝儿不认,少妇被逼得急了,跳着脚撒泼:“咦你丫头还嘴犟了?!你怎么就不敢把你那胎记亮出来呢?敢情这是跟了有钱人家就忘记祖宗了!你好歹是从我姐姐肚子里给钻出来的,你改得了名字改不了这出生!……”

  一旁的姝儿从小到大何曾听过如此粗俗蛮横之言,闻罢这话,早已气得浑身发颤,双颊涨得通红,眼泪含在眼眶之中将落未落:“你、你太过分了!……你不过就想骗我们银子才三番四次地缠着我们!上回已经按你所说将吴大叔吴大娘欠你的银子还给你了你还想怎样?!……”

  屠苏听罢这话问道:“此话怎讲?”

  辰飞解释说:“这夫人上回随我们来桃花谷做客时便说姝儿亲生父母吴大叔吴大娘欠她出嫁的嫁妆,如今吴家夫妇皆已过世,无人偿还只得寻了姝儿要……”

  一旁妇人闻言自以为得理:“什么吴大叔吴大娘,那是你亲娘老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屠苏闻罢打断少妇的话,一锤定音:“够了,此事就此作罢,既代为偿还银两便已不再亏欠你等,你二人休要再来纠缠!”

  少妇听了这话兀自不肯罢休,可放眼观之屠苏,虽观来年少,容姿秀美,却自有一种沉稳的气度,面上始终不见甚和蔼之色,表情清冷,满眼肃穆,一见之下便令人无法心生亲近之感,冷面冷心,怕是不好说话。

  还未待少妇想好如何辩驳,另一侧陵越亦开口,声音听上去更有一种令人不容置喙的威严:“不错,若生生父母曾有所欠,此番亦已两不相干。何况生娘不及养娘大,你二人从未稍尽抚养义务,她便断然不曾亏欠你二人,你二人现下这般无理纠缠,却是何故?!此事多说无益,辰飞,送客。”

  辰飞闻言答声“是”,对少妇扬手做了个“有请”的动作,少妇见在此面对座上二人再讨不到半点好处,鼻子重重冷哼一声,气呼呼地转身便走。她身后的汉子见自家妇人离去,忙不迭从桌上果盘中抓起一大把干果塞进衣兜方才起身追了出去。

  见二人离去,姝儿再难忍受心中苦苦压抑的委屈,一头扑入屠苏怀中大哭起来,一面断断续续地说着:“娘~~~呜呜~~姝儿何曾受过这等欺辱……年幼自记事起便是爹娘的女儿,为爹娘含辛茹苦地养大……呜……那等人如此蛮横无理粗俗不堪,姝儿怎会是那等人的侄女……倘若爹尚在人世,尚在姝儿身边,姝儿又如何会受这等闲气!爹!……呜呜……”

  周遭众人忙不迭温言软语地一阵抚慰哄逗,却是过去许久姝儿方才渐渐止了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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